一辆普通的白色桑塔纳,停在县城老街的转角。玻璃反光里,外头是夏日晃眼的阳光,车里副驾驶的位置,还残留着刚下车乘客的体温和气味。发动机正准备熄火,却被堵得死死的。透过挡风玻璃能看到,车外围着一圈神情激动的出租车司机,像研究一个异物似的,把车主洪升团团围住。有人骂,有人拍车窗,也有人在远处用手机录像,表情各异。洪升有些局促地下车,反复解释,表明身份,表达歉意,但这话听上去,更像是在扑灭一滩汽油上的火苗——越解释,嫌隙反而越大,场面直接升级成了“副镇长抢出租车饭碗”的公共现场。
比起网络自带滤镜的新闻联播画风,这种现场更像生活本来的样子:尴尬、混乱、毫无预警地扑面而来。换谁都得懵三秒,何况是个不算年轻的副镇长。
那天之后,“副镇长开网约车被罚款免职”,成了热门八卦。消息没等单位开会,已经先上了热搜。这几乎像一场大型社会实验——跳脱岗位标签后,大家终于能讨论:公务员能否像你我一样打零工挣钱?副镇长如果还得下班跑车,问题究竟出在哪?
洪升本人提供了大部分“证据”。大学生,兜兜转转十几年,终于混到副镇长,但工资还不到四千,家有老母亲常年生病,每天掰着手指算药钱;自家儿子读书,等着学费和生活费;自己身上也患着老毛病,时不时留下一叠叠药单和欠款小票。你可能觉得副镇长这身份不该“集齐所有生活难题”,但现实有时候比段子还真。副镇长是个“官”,但副镇长也会痛风。
基于上班时间的弹性,他选择靠“用业余时间开网约车”补贴家用。顺风车单子专挑去单位的路,下班后再正儿八经跑车,干到凌晨。不到一个月,净得两千多,解决了燃眉的小困,却没想到很快被“同业”举报,接着是调查、扣车、罚款、处分——剧情发展轨迹堪称“毒教材”:主角没有贪腐,没有潜规则,连带的只是全家人的一地鸡毛。
按规定办。交通部门认定,洪升没有出租车经营资格证,罚五千块。纪委这边,公务员不得利用职务之便经营牟利,也给出了行政警告,并且没收非法所得。看上去是板上钉钉的程序处理,连罚款数额都没有“副镇长优惠”。
但比罚款更引人关注的是,其后组织层面的反应。核查了洪升的个人困境,在处理违纪的同时,也向上级为他申请了救助金,帮他家克服短期经济苦难,还给母亲争取了医疗保障。不仅没有将他“一处理了之”,反倒伸出援手。这时候的洪升,不像是个被“钦点落马”的典型,倒像是个破产申请时申请到低保的普通人。生活水平没有因开车被处分而雪上加霜,反而政策兜底,熬过了最难的那一关。
几个循规蹈矩的流程下来,话题又一次回到原点:制度与人情,哪个应该让步?洪升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?有没有人趁机落井下石?——现实跟轻小说不一样,缺乏大高潮、真相大白的剧本倒悬之感。洪升没有消沉,也没有激烈反抗,检查该写写、工作继续做。几年下来,他因为表现还不错,被调任到更重要的岗位,成了县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党组成员、副局长。说白了,混得比当年送客时强多了——工资也高了,家庭状况彻底改善,儿子长大帮肩挑,母亲得到了保障,自己终于能喘口气。
有网友说,这个故事让人有些感动。感动倒不是副镇长“养儿养老还跑车”的人设很励志,而是故事收尾,总算没按俗套来。法理严明,纪律是铁,但遇到实际困难,也没有把人往绝路上逼。组织糊涂过没?处理过激没?你要这么问,历史上绝不会缺少反例,但这个案例,起码说明有时候制度并没有走向冷冰冰的机械化处理。
不过话说回来,制度与温情总是互为牵扯。纪律底线该踩就踩,但底层干部、中产小吏也的确需要被看见,哪怕偶尔“抄抄底”。普通人眼中的副镇长,也可能只是换了错号的困难户。
当然,制度是制度。要说站错了队,还是洪升。客观讲,只要公务员与社会直接产生业务关系(如营利性副业),怎么解释都容易出“灰线”。即使没捞权力红利,“法条”那端也不能忽略。不偏不倚处罚一番,也算是对监管权威的确认。否则,哪天副镇长白天批文件,晚上网约车拉工程老板,这锅谁背?
但若每条制度执行都铁面无私、一刀切到底,社会又未免过于僵硬。从洪升的事情里,我倒是看到了某种“灰度余地”。有错必纠,有难必帮——生活有底线,也有弹性。
说到底,这里面没什么真正的坏人——出租车司机有竞争压力,洪升有家庭重负,组织有规章红线,纪委有职责分明。该罚的罚了,该补的补了,洪升也兢兢业业继续履职,全剧终。
当然,也有人会问,为什么我国一些基层公务员待遇始终在“温饱边缘”徘徊?从机关算到家用,都得算盘珠子攥到手指发麻?这问题,怕不是一个“顺风车副镇长”能独自承载的。社会保障、行业薪酬、公平分配,都是课题。
今天的洪升,也许驾驶的是政府配车,再也不必在夜色下接单。他的故事多少带着点戏谑意味——规章的严肃报表着暖色的笔调,冷峻中也留有了生活的弹性。
如果让你选择,面对同样的命运,你会怎么做?踩红线?啃老本?还是像洪升这样,做个“在夹缝中讨生活的小人物”?制度与温情之间,你期待谁给多留一点空间?
本新闻旨在引导公众树立正确价值观,如发现内容有误或涉及权益问题,请及时联系我们修正。